這條路他們走了32年“海安舅舅”接力支教“小涼山”

(記者 白雪銀/文 王曦/攝)8月底的云南天氣轉(zhuǎn)涼，學生們陸續(xù)返校。中午的下課鈴響了，海安支教老師王加云布置完作業(yè)，便一路小跑往宿舍趕，給在這里讀高二的兒子陸地做午飯。這是她第二次來到寧蒗寧海民族中學支教。10分鐘后，剛上完地理課的陸地也往宿舍趕，而他的地理老師，正是王加云第一次支教時的學生王庭紅。“我當年教的學生，現(xiàn)在教我兒子，學生剛認識我時是16歲，兒子剛認識他時也是16歲。”在云南寧蒗，王加云時常感嘆這個奇妙的人生際遇。

△云南省寧蒗民族中學

寧海之約：用木材換人才

這場奇妙際遇的背后，是一個長達32年的約定。云南寧蒗彝族自治縣，俗稱小涼山，是國家級深度貧困縣，全縣教育起步晚，起點低，底子薄。直到1988年，全縣還沒有一個人考取本科。1988年，寧蒗縣與江蘇南通海安縣簽署協(xié)議，以木材換人才。

△云南省麗江市寧蒗

“當時海安需要木材，我們需要人才，雙方根據(jù)相互需要達成協(xié)議，以木材換人才的方式搞教育合作，也是一種互惠互利。”寧蒗縣教育體育局局長張達峰說。于是，1988年8月，35名海安教師跨越八千里路來到寧蒗，開啟了東部沿海發(fā)達地區(qū)與西部貧困地區(qū)合作開展教育扶貧的先河。

△學校教學樓

△操場上運動的學生

“第一次來寧蒗的時候很不習慣，供水經(jīng)常中斷，因為高原反應時常頭疼，但想了想，前幾批來支教的老師要艱難得多，喝水都要自己拿著桶上山去打，還要自己過濾，我就鼓勵自己慢慢克服。”2001年，作為第四批海安赴寧蒗支教教師，王加云和丈夫陸瑞華一同來支教。“我愛人之前身體一直不好，我們一直沒要孩子，到了這之后換了環(huán)境，身體也慢慢好轉(zhuǎn)了。”2004年，王加云結(jié)束了3年的支教生活回到家鄉(xiāng)海安，同年生下兒子陸地。

△海安教師王加云

海安老師赴寧蒗的支教一批批進行著，到了2019年，第十批支教團組建之時，王加云和丈夫又一次報了名。“一直都想找機會看看我們年輕時奮斗過的地方，正好孩子也大了，一起帶來，讓他在物質(zhì)和精神上都吃點苦，將來學會感恩。”

再次來到寧蒗，王加云驚喜地看到這里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“之前來這里至少要花三天時間，現(xiàn)在一天就能到，各方面的條件也改善了很多，學生也增加了好幾倍。”

“長大后我就成了你”

最讓王加云驚喜的是，許多同事都是她曾經(jīng)的學生。“至少五個老師都是我之前教過的，兩個和我一樣是英語老師，現(xiàn)在一起備課，還有王庭紅老師，現(xiàn)在教我兒子。”

△王庭紅在輔導王加云的兒子

“王老師剛開始沒認出來我，但我對她印象很深，現(xiàn)在還會夢到她在班上聽寫英語單詞。”談到再次與王加云相遇，王庭紅不禁感慨人生的奇妙，第一次體會到那句“長大后我就成了你”。去年10月，腿傷還沒完全恢復的王庭紅一瘸一拐地走進辦公室，看到了正在備課的王加云。“她一說話我就認出來了，瞬間仿佛穿越了，回到了高中時的課堂。”王庭紅說。

△王加云和她曾經(jīng)的學生王庭紅

15年后重返故地，看到自己的學生也成了老師，王加云心中除了欣喜，更多的是欣慰，“從他們身上，我看到了教育的傳承。”而王加云等海安老師的言傳身教，也默默塑造著王庭紅的教學理念。“除了抓好孩子們的功課，還要關(guān)心他們的生活，鼓勵他們好好學習，將來去感受更廣闊的天地。”

△王庭紅在上課

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，曾受教于海安支教老師孫錦群的郭蘭金、羅興旺等人，大學畢業(yè)后選擇回到家鄉(xiāng)的三尺講臺，幫助更多的孩子走出大山;海安老師指導的盧志強、楊斌等幾批青年教師，業(yè)務能力和教學效果明顯提升……“做一個好老師，不如帶出一幫好老師。”這是所有海安支教老師的共識。

寧蒗寧海民族中學黨總支書記、校長李學高，也是海安老師的學生。1995年他以寧蒗縣文科第三名的成績考取云南師范大學，大學畢業(yè)后回到寧蒗，成為一名政治老師。20多年來，海安老師的教學理念也一直影響著李學高。“海安老師過來支教，不僅帶來了先進的教學方法，還促進學生全面發(fā)展，如今活躍在寧蒗各行各業(yè)的中堅力量，很多都是海安老師的學生。”在李學高看來，“寧海之約”不僅讓少數(shù)民族的學生享受到了優(yōu)質(zhì)的教育資源，也給他們的人生帶來了轉(zhuǎn)變。

從35到281，“海安舅舅”情灑小涼山

如今，木材供應早已不再緊張，寧蒗也早因水土保持禁伐森林。“木材換人才”的故事成為了過去，但寧海之約一直在延續(xù)。32年間，陸續(xù)有281人次的海安老師從黃海之濱奔赴彩云之南，把愛和知識播撒在小涼山。他們累計為寧蒗培養(yǎng)初、高中畢業(yè)生 2 萬多名，輸送中專、大學生1萬多名。其中有很多人畢業(yè)后陸續(xù)返回寧蒗，奮戰(zhàn)在當?shù)氐慕逃?、建筑、醫(yī)療、商業(yè)等領(lǐng)域，為建設(shè)小涼山最美彝鄉(xiāng)貢獻著各自的力量。

△海安市寧蒗支教教師群體榮獲江蘇“時代楷模”稱號，江蘇電視臺供圖

“寧海之約發(fā)展到今天主要是一種扶貧的模式了。長期的扶貧靠教育，所以教育扶貧在我們涼山地區(qū)現(xiàn)在尤為重要。”寧蒗縣教育體育局局長張達峰說。寧蒗人也把當?shù)刈钭鹳F的稱呼“舅舅”送給海安老師，親切地稱呼他們?yōu)?ldquo;海安舅舅”。在寧蒗縣，摩梭家庭舅舅承擔了家庭中的重活累活，受到姐妹兒女的敬畏和尊重。“海安舅舅”這個稱呼，是寧蒗人民對海安教師的最大肯定。

高校陸續(xù)開學，寧蒗寧海民族中學2020屆畢業(yè)班的學生正接連奔赴北京、上海、南京等各個城市讀書深造。孩子們走出大山，寧蒗寧海民族中學副校長、海安第十輪支教領(lǐng)隊陶長江講起來，無比自豪。“一個孩子走出大山，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，或許就能帶領(lǐng)一個家脫貧。”這也代表了很多海安老師最樸素的心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