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京藍天救援隊勇士歸來講述在土耳其的救援經(jīng)歷

“參與過多次地震救援，但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地震現(xiàn)場。”“近70小時沒怎么合眼，想著可能還有幸存者，很累但就是睡不著。”“黃金72小時已經(jīng)過去了，我們?yōu)槭裁催€要繼續(xù)搜救?”

2月19日下午，南京藍天救援隊3名隊員和搜救犬小龍乘飛機從土耳其返回國內(nèi)，回到家鄉(xiāng)的懷抱。當(dāng)他們走出機場，現(xiàn)場掌聲雷動，大家紛紛為他們豎起大拇指。

昨天，記者采訪了參與土耳其地震救援的藍天救援隊隊員，聽他們講述在震區(qū)的救援故事。

凌晨抵達震區(qū)，只睡3小時就“出發(fā)”

50歲的楊兢是南京藍天救援隊副隊長，記者昨天采訪他時，他還在倒時差。

“太累了，到家后倒頭就睡，幾乎睡了一整天。”楊兢說。

土耳其發(fā)生強震以來，中國救援力量第一時間跨越山海，萬里馳援。2月9日，來自南京藍天救援隊的3名隊員楊兢、劉暢、劉剛和搜救犬小龍，也踏上了跨國救援的征程，并于2月10日傍晚抵達伊斯坦布爾，后在AFAD(土耳其災(zāi)害與應(yīng)急管理局)安排下，轉(zhuǎn)機到達馬拉蒂亞。

“下飛機時已是凌晨，唯一的感覺就是冷。”楊兢說，在大巴車上，他看了眼手機，此時氣溫-8℃。

馬拉蒂亞距離震中僅38公里，是土耳其此次受災(zāi)較嚴(yán)重的地區(qū)。路面積雪較深，廢墟隨處可見，有200多棟樓房倒塌，在藍天救援隊到達前，沒有外界力量進來救援。

藍天隊員們被安置在一處由學(xué)校改造的臨時營地內(nèi)，與其他地區(qū)藍天隊員會合后，楊兢被任命為組長，組員5名，負責(zé)廢墟搜救，標(biāo)出目標(biāo)定位后移交給現(xiàn)場救援隊員，進行破拆和清理。在馬拉蒂亞，為提高救援效率，300多名藍天救援隊隊員被分成了十幾個小組，大家分工合作。

“剛抵達的那個晚上壓根睡不著，翻來覆去，就想著去現(xiàn)場。”楊兢說，3個小時后，天還沒有亮，他們終于收到了“出發(fā)”的指令。

“天花板已成漏斗狀，一點余震可能就出不來了”

楊兢曾以個人志愿者身份參加過汶川地震、玉樹地震的救援，也接受過相關(guān)地震救災(zāi)知識的培訓(xùn)。

“土耳其地震現(xiàn)場與我之前遇到的都不一樣。”楊兢道。這里的樓房垮塌得更為嚴(yán)重，不知是不是當(dāng)?shù)亓?xí)俗，有的混凝土中還摻有鵝卵石，鋼筋也不是螺紋鋼，一用力，垮塌的樓板就會碎成粉末。

這給救援工作增加了難度。為了在廢墟里尋找生命跡象，藍天隊員只能用手把碎石一塊塊扒開，在廢墟下刨出空間進行勘測。

當(dāng)?shù)貢r間12日10時，楊兢接到指令，來到馬拉蒂亞阿維薩酒店附近一棟5層樓房，據(jù)當(dāng)?shù)鼐酵茰y，廢墟下可能有一名兒童。

楊兢發(fā)現(xiàn)，這棟樓受災(zāi)嚴(yán)重，樓板十分脆弱，用力一捏就成粉末，他帶著隊員們勘測半天，終于尋到一處深埋在廢墟下還未垮塌的地下室，如果有幸存者，很可能就在這處空間。但地下室上方負荷太重結(jié)構(gòu)不穩(wěn)定，無法搭建救援通道。

為確認是否有幸存者，隊員們打算先進行“犬探”。很快，“犬通道”打通了。然而搜救犬進去后，并未吠叫示警。

當(dāng)?shù)厝烁嬖V藍天隊員，這棟樓里有一家農(nóng)藥店。會不會是農(nóng)藥氣味覆蓋住了幸存者的氣味?楊兢要來了樓層結(jié)構(gòu)圖，打算根據(jù)樓房結(jié)構(gòu)進行挖掘，清除地下室上方的碎石減輕負荷，扒出樓面后再破拆向下搜索。

藍天隊員決定采取人工機械相結(jié)合的方式，靠人力搬移重點區(qū)域石塊，挖掘機則負責(zé)清除樓板碎成的粉末，兩者交替進行。5個多小時后，地下室入口終于露了出來。

此時，地下室入口處橫梁完整，一名隊員拿著鷹眼生命探測儀跳了下去。楊兢在回傳視頻中看到，地下室里水深80厘米左右，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兒童。正在這時，視頻拍到地下室天花板已破碎成漏斗狀，只要一個小小的余震就可能徹底垮塌。

“趕緊回來。”楊兢發(fā)出指令，隊員立刻回到地面，有驚無險地完成了此次勘測任務(wù)，遺憾的是，并未尋獲失蹤兒童。

在土耳其，楊兢和他的隊員們共遇到了2次5級以上余震，還有成百上千次小余震，“地震救援就是這樣，沒有一點危險是不可能的，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在確保安全前提下，救出更多生命。”楊兢說。

為了“一線生機”，70小時未合眼

生命救援不分晝夜。在土耳其的日子里，南京藍天隊員們爭分奪秒，每天睡眠時間不到4小時。

2月13日20點38分，楊兢所在小組接指揮部通知，緊急增援一個現(xiàn)場。23時50分，蛇眼探測儀和搜救犬探測到廢墟下有生命跡象。

時間就是生命。在場的所有藍天隊員都興奮起來。然而，這棟建筑物嚴(yán)重坍塌，再加上余震不斷，想找到幸存者并不容易。

在廢墟中尋找深埋其中的幸存者，需要邊勘測邊挖出牢固的救援通道，還要防止建筑物在挖掘中繼續(xù)坍塌，難度相當(dāng)高。土耳其當(dāng)?shù)鼐仍犚布尤氲骄仍ぷ髦校c藍天救援隊前前后后制定了5個方案，但在執(zhí)行時都遇到了困難。

“一開始，我們垂直打通道，打到七八米深后遇到障礙再水平打，邊打洞邊加固?？墒沁@里的石板太脆了，不能保證通道的安全。”楊兢說。隨后，土耳其當(dāng)?shù)鼐仍犛终{(diào)來了大型挖掘機，去除碎石等荷載物，再水平打通道，依然遇到了無法前進的困難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天黑了亮、亮了又黑。為了這“一線生機”，藍天隊員們一直沒有回營地，在現(xiàn)場不停嘗試，實在累了，就在碎石上躺一會。夜里零下十幾攝氏度，大家生起火堆，借著火焰的溫暖趴在冰冷的廢墟上繼續(xù)挖掘。

根據(jù)計劃，2月16日中國藍天救援隊正式結(jié)束土耳其地震救援行動。楊兢和隊員們一直堅守在這處救援現(xiàn)場，近70個小時未合眼，一直到2月15日晚，臨行前最后一刻，他們才撤離，移交給當(dāng)?shù)鼐仍α俊?/p>

乘上從馬拉蒂亞飛往伊斯坦布爾的航班時，楊兢在心里默想：希望會有奇跡。

“在土耳其時，我和隊員們經(jīng)常想，常說黃金救援時間是72小時，超過72小時后，我們?yōu)槭裁催€要繼續(xù)搜救?為什么還有一批又一批的國際救援力量趕過來?”楊兢說，“我想，這是為了讓更多人在遇到地震等災(zāi)難時不要放棄希望，不管過了多久，都有人沒有放棄你。”

“感謝你們?yōu)槲覀儑易鞒龅呢暙I”

令藍天隊員們感動的是，土耳其民眾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對中國救援力量表示感謝。

劉剛說，不管是當(dāng)?shù)刂驹刚?，還是大街上、廢墟中碰到的普通老百姓，他們看到黃皮膚、黑頭發(fā)的中國志愿者，都會把右手放在胸口，這在當(dāng)?shù)厥潜磉_感謝的意思。

剛到馬拉蒂亞時，一位當(dāng)?shù)鼐爝€主動提出與劉暢互換臂章。他在手機上通過翻譯軟件打下這樣一段話：我代表我的同胞，非常感謝你們?yōu)槲覀儑易鞒龅呢暙I。

回國途中，在伊斯坦布爾機場轉(zhuǎn)機時，一名土耳其人看到身穿藍色工作服的藍天隊員們，拿著手機走了過來。楊兢看到，手機上寫著：謝謝你們來到我們國家，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個偉大的國家。